（25）
下雨天的小岛上，能上步走的路很少，能徒步去的地方就那几个，没有出租车，两个人只能步行将那几个能去的地方逛了一遍。
半道上小哑巴走的无聊，便扯谎说走的太累，祁先生把伞给他，上前一步蹲在小哑巴身前，让他趴上来。
小哑巴听话的趴上去，在他看不到的角度偷偷笑了。
换上的紧身牛仔裤贴着肌肤，又和祁先生的手掌接触着，透着那一层布料，祁先生掌心的温度钻进来，小哑巴感受着不属于自己的气温，不自在的动了动腿，祁先生感觉到背上的人的小动作，出声提醒：“不要乱动，不然仰倒了我可不管。”
虽然知道祁先生说的这话不会作数，但小哑巴还是很乖巧的安静下来。
因为半晌吃了面，晚餐的时候小哑巴还不饿，祁先生也就没有让服务生准时送餐，等小哑巴说饿的时候，已经是八点多了。
小哑巴利落的洗完澡，裹着浴袍往床上一扑，打开祁先生之前给他买的手机玩游戏，随机匹配的队友太拉胯，言语上倒是有一股巨人的气息，但是操作很迷，但是当自己队逃不过失败的命运的时候，小哑巴被这些队友怼了不少句。
小哑巴气的胃疼，脑袋一热就和开麦最欢快的那个队友放话，“1v1啊，谁怕你！”
小哑巴的水平虽然不算好，但至少也比这人要好一些，单挑的话，他还是很有把握来赢的。
然而对面大概是换了个人，小哑巴被压制的毫无反抗之力，连跪之后，小哑巴自闭的把自己团成一团，看着屏幕上大大的失败，任由对面挑衅，回不了一句话。
祁先生换上浴衣出来就看到小哑巴这样一副自闭的模样，走过去关心他，小哑巴指了指手机，对方还在得意洋洋的炫耀嘲讽，祁先生揉揉他的软发，拿起手机打字，随后和对面又来了一局。
这下局面完全反了，对面气的发来一串串语音，祁先生直接将手机静音，只把上面的胜利界面给小哑巴看，小哑巴这才高兴起来，接过手机，进入独处模式，操纵着人物打怪升级。
雨停的很快，睡觉前外面已经没了雨声，但树叶还在一垂一垂的向下低着雨水，地面上积了一洼水，反射着月光。
小哑巴趴在窗边看了一会儿，回头问祁先生：“我们要在这里玩几天啊？”
“五天。”
小哑巴打开祁先生的手机，看了看酒店定位，周围能看的景观没几个，也就是说这几天要出去玩的话，可能要耗一些时间，小哑巴一下子蔫了。
祁先生走过来揉了揉他的脑袋，“怎么了？”
“如果要出去玩的话，是不是要坐车啊？”小哑巴仰着头看他。
祁先生来过几次这里，对这里的经典也是比较熟悉，但是对那些所谓的景点并没有什么感觉，反倒是不常有人去光顾的地方别有风味，恰巧这些地方离酒店并不算太远，不需要坐车。
“不用，离酒店不远。”小哑巴虽然不知道祁先生为什么这么说，但既然他都这么说了，那他再问下去也没什么用，于是点点头，又低下头玩手机，祁先生伸手把他的头向上推了推，“别靠太近，对眼睛不好。”
……
下雨过后的早晨，空气中都透着清凉，小哑巴穿着薄长袖衫，被祁先生强迫着穿上了牛仔裤，没过一会儿，小哑巴就觉得背上出了汗。
祁先生还记得之前带小哑巴去海边的时候，小哑巴喝完一口咖啡的表情，这次带他去的是一家咖啡馆。
店面很小，里面只放了四张桌子和八个座位，空旷的地方很大，店家坐在收银台前喝着咖啡看报。
祁先生走过去，小哑巴走进了才发现这是家咖啡店，忽然就想起来了曾经的经历，有些抗拒，步子都慢了下来，拉住祁先生的衣袖，哀求的意味快要溢出来。
祁先生显然是料到了他的反应，轻笑着安慰他：“没事，和上次的不一样。”
小哑巴眼里装满怀疑，不敢信，祁先生被他逗笑了，凑过去伸手抱住，小哑巴双脚悬空，慌得抬手搂住祁先生的脖子，睁圆眼睛看祁先生，却只看到发顶。
祁先生向前迈了一小步，微微仰头道：“不动的话，我就抱着你进去了。”
开玩笑的语气，小哑巴险些当了真，挣开祁先生怀抱，低着头跟在祁先生身后走了进去。
这座小岛的咖啡在不加冰糖的情况下，苦味很淡，同时味道却香浓，大多数人都是不加糖饮用，店家也没有在每一桌上放糖。
小哑巴喜甜，等店家把咖啡放到桌上，祁先生起身和店家说了几句话，回来的时候手上端着一盘砂糖。
等祁先生帮他调好之后，小哑巴才将信将疑的抿了一小口。
他沉默了。
之后的时间里，小哑巴安静下来，乖巧的跟着祁先生看了一处又一处，虽然他没细看，不知道祁先生走的那条路，看的又是什么。
（26）
祁先生带他走的路似乎有些偏，小哑巴看了看四周，很多树，树叶都有人腰那般宽，遮天蔽日一样，小哑巴看着瞬间暗下来的天空，有些闷，快走几步凑到祁先生身旁。
这座岛上有座寺庙群，一共七个圣殿，三个主殿三个小庙宇。
其中三个主殿分别祭祀着三位当地信奉的宗教教中的主神。中心院落里有三个主殿，主殿旁有个附属殿宇，围拢着一处空旷之地，和四个角上的几个小庙宇形成了一个大广场。
寺庙群的位置基本上是模仿了神话中描述的众神居住的那座山，因此寺庙内的各种雕刻装潢都是按照神仙境界模样完成的。那些个图案奇幻缥缈，向前来的人展示着一个梦幻般的神仙世界。墙壁上也雕刻着当地宗教的一些神话故事。
祁先生见他看的认真，开着玩笑讲，这里每到傍晚，寺庙群后院的露头舞台上，这些著名的神话故事就会以声势浩大的传统芭蕾舞的形式上演。
小哑巴下意识不信，可是看到祁先生，又动摇了，盯着祁先生发呆，祁先生伸手点了点小哑巴的额头，“愣什么神呢？”
小哑巴回神，摇摇头，“我不信先生说的这些是真的！”
祁先生笑笑，逗他，“你说不是，那你怎么知道的？”
小哑巴蹙起眉，不确定的垂下眼思考，打手语的动作都缓慢不少，“我也不知道，感觉先生就是在哄小孩子……”
祁先生打开手机，把搜出来的资料展开在小哑巴面前，和祁先生说的没什么差别，可是，“上面说的这些都是‘听说’，您没加这个条件！”
祁先生收起手机，好笑又无奈的说他：“傻乎乎的。”
小哑巴拨开祁先生放在他头上的手，心里嘀咕：“才不傻呢！”
在这里转了一圈，小哑巴看完了所有的寺庙，不想看了，祁先生又带着他原路返回，从一条偏僻小路经过，小哑巴看到远处的一群人，停了脚步。
祁先生只是想带小哑巴来看看这里的风景，却没想到回来的路上，看到这里的部落正在举行仪式。
众人之中，穿着最特别的那个人明显就是部落的族长，这人站在众人之中，所有人按着他的意思围城一个圈，而这个圈中，是一名女子，所有人向圈内走，圆圈越来越小，女子想要逃，却被逼得只能慌张后退，距离那棵高大的树越来越近。
这种树祁先生以前在岛上另一处见到过，原以为只在那里生长，没想到这里也有。
树约摸高八九米，不算高，枝干向地面垂下数根长长的枝条，几乎贴着地面，远看上和柳树很像。
但是却不像柳条那样无害，曾经有一篇报道说的就是这种树杀人的事件。
有人不小心碰到它，树上所有的枝条一瞬间像魔爪似地向同生方向伸过来，把人卷住，越缠越紧，等几天之后，树叶重新打开，里面只看到一堆白骨。
女子被驱赶着爬上树，如同那篇报道说的一样，树上数片叶子将她紧紧包裹起来，哀嚎声刺进耳朵，小哑巴皱起眉，向后退了几步。
祁先生挪了一下，将眼前一幕挡住，转身带着小哑巴离开，小哑巴听着女子渐渐消失的叫声，回头瞥了一眼，女子身上的半块布料被树叶拦截在外面，没了依附只能半掉不掉的耷在树上，然后被一阵风吹落，而那些部落居民也在女子被卷进去之后迅速离开。
祁先生带着他回了酒店，一天的好心情感觉全败在那场仪式上了，但是小哑巴似乎没受到什么影响，回来后该吃饭吃饭、该休息休息，似乎今天只是去看了看寺庙和壁画而已。
祁先生看着暖黄灯光下小哑巴的睡颜，摇摇头，“也是心大。”
早上醒来之后，小哑巴洗漱好，拿出一瓶牛奶戳开锡纸，一边咬着吸管一边朝着祁先生走过去。
“先生，回国吧。”
小哑巴昨晚睡得一点也不好，白日里看的那场仪式让他做了噩梦，梦中嘶喊声、求救声杂在一起，乱哄哄，小哑巴被扰的心烦意乱，想醒却醒不过来，只能被动接受这糟心的梦。
祁先生原本的计划直接被划掉，转而订了下午的机票，中午吃过午餐和小哑巴一起收拾行李箱。
两个人住的时间不久，来的时候没带多少东西，走的时候需要收进来的东西自然也就那几样，很快就好了。
小哑巴咬开一袋酸奶叼在嘴里，上半身仰在沙发上，眨着眼睛看祁先生，猛地站起身，走到祁先生身旁，挺直脊背和祁先生比身高，结果发现自己才到祁先生的肩窝处。
小哑巴泄气的把头埋在祁先生肩前，低气压毫不掩饰的向外扩散，祁先生好笑的把手穿过小哑巴的腋下，把人拎起来，小哑巴这下看祁先生，便比自己要低一些了。
（27）
“这下满意了吗？”祁先生抬起眼看他。
小哑巴低着眼看着他，旋即勾起嘴角，点了点头，随后被祁先生放下去。
……
回到家后，小哑巴就开始对出去玩乐没了兴趣，假期剩下的那几天一直待在家里，偶尔看看书，和猫玩一会儿，祁先生整日待在书房里，门也被反锁着，小哑巴虽然好奇祁先生在里面做什么，却也怕贸然进去会让他生气，只好一边看电影，一边分出心神看视野外缘的书房，看到门把手一动，小哑巴就立刻收回视线，假装在专心看手机。
祁先生长舒一口气，再三确定身上没有了血味，推开门走出去，小哑巴正坐在沙发上看电影，祁先生走过去，小哑巴察觉之后，敲了两下屏幕，从手边放着的点心盘中捻出一块枣泥卷。
“先生，猫呢？”
祁先生坐下来，“不知道，大概是出去玩了吧。”
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，小哑巴换好睡衣，猫不知怎么跳到了阳台上，挤着细小的缝儿钻进来，三两步跃上他的床，蹲坐下来看小哑巴。
它嘴里咬着一枝金合欢，小哑巴接过来放在桌上，揉了揉猫头，转向猫没坐到的另一边，躺进去睡觉。
金合欢花期是在四月至七月，现在的时间，金合欢都进入果期了，哪里还有花。
也不知道猫是从哪里找来的金合欢，花香馥郁，花瓣也不见枯凋，小哑巴虽然对花没什么兴趣，却有些好奇这金合欢从哪里来。
不过再好奇也没用，猫肯定不会告诉他。
……
国庆假期之后，小哑巴还得回学校继续上课，回来发现放在桌上的合欢花不见了。
晚上猫再次出现在房间里，咬着一枝金合欢，小哑巴没接，猫便蹭他，磨着他，直到他接下来为止。
后来，每晚猫都会给他带来金合欢，有时候是一枝，有时候更多，一直到除夕夜那场雪之前。
但是白日里，几乎看不到猫的踪迹，只到了晚上，它才会带着金合欢走进来。
小哑巴私下好奇的搜了搜金合欢的一些功效，却感觉没有一个能和猫的想法对的上的，他也没和祁先生说这件事。
学校布置的作业不多，小哑巴提前做完了，除夕前几天跟着祁先生去商场买年货，着重买了两盒子方糖。
经过生鲜区，小哑巴指了一条鱼，祁先生让负责这一区的人刮完鳞装了起来，放进了购物车。
家里本来也没有雇几个人，祁先生没给他们放假，说让他们除夕直接一家都过来。
小哑巴跟在祁先生旁边点头，比起祁先生，他更喜欢阿姨的手艺，尤其每次阿姨都会悄悄给他的粥里加红糖，还帮他藏零食，小哑巴这才免了祁先生的几顿训。
一群人围着厨房准备年夜饭，小哑巴也跟着凑热闹，拿着擀面杖学着做饺子皮，依旧如同往年一样将整块面浪费掉了。
眼见着他要祸害第二块面团，阿姨忙哄着他去看电视玩游戏，小哑巴抬手揉了揉鼻尖，拿了一颗蜜枣去沙发上玩手机了。
傍晚阿姨的儿子来了，跟着她在厨房打下手，择菜洗菜切段，菜刀落在菜板上，笃笃作响。
糖醋鱼是最后做的菜，小哑巴每年的年夜饭主要就是吃糖醋鱼，阿姨对他了解的很，每一块鱼肉都铺上一层厚厚的糖醋。
城市里的大型烟花只能在过年的时候才有机会看到，一般的住户都不被允许燃放，都是在这一天晚上由市政府进行燃放。
黑夜中，炸开一朵又一朵绚烂的烟花，给人的绝不只是视觉色彩上的震撼，小哑巴看到街道上有一对对的人在烟花炸开的同时拥抱在了一起，甚至有一对上一秒还在吵架。
烟花只持续了十几分钟，小哑巴看完全过程，兴致缺缺的趴在窗边，隔着玻璃看外面的世界。
为了看烟花，小哑巴拉着祁先生来到了市中心的大商场顶层，刚起了离开的念头，又打消了。
看完烟花的人们都挤在路上，混合着数不清的汽车，他们的车子停在商业街尽头，一时也开不出来，想走走不了。
小哑巴扑在窗户前，想着这些人什么时候才会走得差不多，忽然注意到窗户边上沾了几片雪花，小哑巴抬起头看夜空，今年这场雪下的有点晚了！
看了看天上飘下来的雪，小哑巴回头看祁先生，“先生，下雪了！”
说着，小哑巴突然收了音，茫然的和祁先生四目相对。
不自在的咳了几声，小哑巴张了张嘴，发出若有似无的气音，他好像明白了……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