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短篇】片刻之恋

片刻之恋
一个简单的小故事
2019-12-20 12:16:18

2020-09-13 19:26:28

第一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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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后一章

赵子峪挤到前面去，发着昏黄光的灯泡离烤架最多二三十公分，橘黄的光炙烤着四周。老板胖而圆的脸闪着油光，在灯光下显得黄澄澄的，看上去脸色不大好。灯下一切都染上了很难看的淡黄，烤架上的肉串颜色都变了，油乎乎脏兮兮，黑红的炭火一闪一闪，好像什么邋遢的活物。

“多少？”老板探了一下头，向挤过来的人问道。

“先来十串。”赵子峪答，“另外拿一瓶啤酒。”

“好，”老板已经低头翻手里的烤串，他每只手都拿着七八串肉在烤架上正反翻动，“靓仔你在那边坐一下，啤酒自己拿。”

赵子峪离开烤架向立在一旁的冰箱走过去。走出灯光周围骤然暗了下来，而且扑面而来的令人脸上发烫的热气也消失了，凉风吹过脸，温度的反差让赵子峪缩了一下脖子。

他在矮小的塑料凳子上坐下来，在面前粗糙的小桌子上放了一瓶开了的啤酒。他坐了一会儿，啤酒的铝罐上开始凝结细细密密的水珠，像汗一样流下来。

【三年前/夏色瘫软/就在这死市/你困惫失眠夜……】

赵子峪又把啤酒举到嘴边，他喝了两口，又放下了。舌尖上的微涩业已失去了意义，他只是囫囵把那口酒吞下去而已。之前跑到这里来喝酒，是听人说这里的烧烤做得特别好，点了烧烤就想起来开啤酒，几个人在露天的大排档里喝了一打啤酒，青色的罐子堆在地上，踢倒的时候叮叮当当响。

完全就是个突发奇想的宵夜局。他们从宿舍墙头跳下来，去一个只是听说的地方，然后喝酒。最难得的是林檎也来了，他终于破戒一次半夜和他们出来聚会。那天他们胡乱点了好多东西说是庆祝，林檎没说什么，坐在那把一根根串从头捋到尾。大排档棚子里的灯是白色的日光灯，有点黯淡，隔着桌子看林檎他好像总是没什么表情，灯光在他眼睛下面投下一道头发的阴影，他咬着肉的侧边，一只手拿着烤签向后拉，不太熟练地扯下一块咀嚼。

然后就是喝酒，碰杯。他们说搞乐队的居然没有出来这样吃喝简直就是白搞了，于是又开多了一支啤酒。林檎居然也没有反对，他没开罐，就用一次性塑料杯倒那支玻璃瓶里的啤酒喝。透明的塑料杯里装着茶色的液体，顶着一层白色的泡沫，晃晃荡荡的。林檎端着杯子喝，慢吞吞的，半天才喝掉一点，杯沿上挂着一圈泡沫的残痕。

赵子峪想起来那天他们在大声说笑，和任何一桌人都没什么区别，还和老板拿了骰子摇大小点，小的就喝。林檎摇了一会儿，和赵子峪同时开盖子。

“咳！”周围响起嘘声——林檎刚好小他一点。

“不能算！”赵子峪笑着拍了一下起哄的那个，“我刚刚都没怎么晃，这和上一次都一个点数。”

这时候林檎一言不发地拿起了赵子峪的啤酒罐，仰头开始喝。乱哄哄的几个人一下子安静下来，只听见一团一团的液体滚过喉咙的咕咚声，林檎的喉结上下滚动，好像声音是喉结发出的。

等他把酒瓶放下，抹了一下嘴角，才转头和愣在那里的他们几个对视。他有些疑惑地说：“干嘛看着我？不是这么罚的吗？”

大家都哄笑起来。赵子峪赶开他们，笑着说：“没错，林檎，是这么罚。”

那天吃到半夜才散场，大家一起回学校去。一群醉醺醺的家伙欢腾着穿过巷子，天已经很晚了，旁边的楼都只有楼道里的灯亮着。夏天的夜晚水汽潮热，没什么风，只觉得空气湿漉漉又热乎乎的，那个晚上沉甸甸的，像一块吸饱了热水的黑海绵。赵子峪有些晕眩，他有点迷迷糊糊地答应着旁边人的话，闹哄哄的，好像什么都听进去了又好像什么也没听进去。正在他不知道为什么而和另一个人大笑起来的时候，忽然有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。掌心干燥而温暖，手指有点凉，那只手悄悄攥住了他的手指，并没有用力，但是在微微发颤。

赵子峪一下子怔住了，他忘记了自己在做什么。一起说笑的人问他怎么了，他摇摇头说没事，然后催着他们继续往前走。

这个时候刚好有车从巷子旁经过，车轮碾过水泥路，轰隆隆的震颤通过脚底传来，还有混凝土细碎的崩裂声。

【夜色滂薄/言语似夜行车】

这只手让他想起一双眼睛，一双安静的眼睛，在夏季刚刚开始的时候转过来看向他。那双眼睛第一次出现在排练室的门口，乐队里的人说，他想试试主唱。赵子峪回答，可是我们一开始不是打算弄纯演奏吗？他们说，你听听就知道了。

所以林檎在乐队里留下来了。

其实他们也就是杂七杂八拉起来的队伍，一个是朋友推荐来的，还有两个是从学校论坛找的人，再加上林檎，也就五个人，随便凑在一起做些弹唱。赵子峪是发起者，他也是心血来潮，五个人就一起凑钱租排练室，练谱子。

后来被学校请去小活动上暖场，林檎很受女孩子们的欢迎，毕竟他有一把好嗓子，和一双漂亮的眼睛。他长得好看，大家都这么说。

“你的名字有点难念啊。”赵子峪拿着林檎递过来的校园卡，看看上面的名字，笑着说。

“是一种树木。”他答道。

某种从未见过的、生着绿荫的树木。他本人也像一棵树一样，姿态欣长而挺拔，非常安静，除了唱歌他平时不怎么出声，怎么怂恿他不要理宿舍的门禁他也不听，也不逃课，循规蹈矩如同一株定时生长和落叶的行道树的这么一个家伙。

那天晚上他的手突然握住了赵子峪的手。他们谁也没出声，旁边的人也没发现。就这样走了一段路。他的小指按在赵子峪指尖的茧上，那是常年弹吉他磨出来的一块坚硬的皮肤。他的指关节很柔软，摩擦着那块半个指甲盖大的凸起。手指上的茧很厚了，弹奏乐器的时候隔绝了痛感，在这一瞬也模糊了触感。那端的手触碰的时候总让赵子峪觉得虚无，温暖的按压证实他确实握着自己的手，但赵子峪的印象却好像隔着磨砂玻璃在看东西，影影绰绰。

前面闪过车灯的光，一刹那他的脸亮了一下，他的表情若无其事，但是有一道很暗的水痕沿着他的鼻翼滑下去。

“前面是公路了！”有人喊道。

“我加入乐队，是因为有一天看见你在操场练吉他。”他突然说了一句。声音很低很低，像在他耳边喃喃，气息潮湿烘热像夏天的晚风，吹过他的耳边。

然后他松开赵子峪的手向前跑去。

“哎林檎你别急啊！”有人跟在他后面跑了起来，接下来又有一个也跑起来，最后他们几个人都在狂奔。穿过马路的时候赵子峪一度觉得他们可能会被撞死，但最后也没事。只是有司机摇下车窗大骂：“找死吗！”

【你在同代前殉节/疲于喧哗/看不到后面/掩面沉没……】

练吉他有什么好看的呢？赵子峪想着不自觉地从鼻子里笑了一声。他是在操场的林荫旁练过吉他，用手机看谱子，抱着淡木色的吉他，弹拨熟悉的曲子。他还记得那时候的黄昏总是很漂亮，太阳沉下去，天空边缘被淡粉水橙和浅紫染成一层一层，云一大朵一大朵的，很白，边沿泛着橘色的珠光，圆形深红的太阳嵌在侧边，像个特地放在那里的装饰。

林檎那时站在旁边看他吗？也许站在树荫里？

烤串吃得七七八八了，赵子峪咀嚼着，觉得也没有多么好吃。他们考研的考研，实习的实习，最近都很少腾出时间来排练了。这是必然的结局吧，赵子峪完全能够料到，就像当初莫名其妙组起队来一样，他们最终也会无声无息地解散。

之后他去问林檎那天为什么哭，林檎像完全不记得这回事一样摇摇头。一切到这里戛然而止。他们又像从前一样排练，出来聚餐，只是再没来过这家大排档，因为发现这家白天不开，只做宵夜档。

最后赵子峪站起来，面前的烤签丢得横七竖八。他去拿多了一瓶啤酒，然后结了帐。他沿着路走下去，当时过了那条公路还有一条分岔路，可以走到河边。这条河是城市的著名景点，即使是很晚河边也亮着灯。

他在河边的栏杆靠了一会儿，啤酒握在手里弄得手指冰凉。过了一阵子他又走到岸边的长凳上坐了下来。就在一颗行道树下，深绿浅绿的叶子挤在一起，在昏暗的夜色里折射灯光，糊成一片。啤酒“哧”地打开，他坐在河边，仰头痛饮和这条河同名的啤酒。那是夏天的晚上，天空上堆叠着大片大片的云，它们都被灯光染成桃粉色，在微风的吹拂下慢慢漂浮。好像要下雨了，却没有下。但它们总能找到一个地方，倾倒一直存在的雨水。

【你尽有苍绿。】

—End—

爱辽(⑉°з°)-♡

感谢楼主，腐剧窝有你更精彩

fgghj

写的不错