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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【原创写作】防不胜防楚大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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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• 议事长老

      防不胜防楚大侠

      正直大侠身中奇药后的欢乐小故事

      拂云扇

      完结 - 古代 - 轻松 - 因缘邂逅

      天作之合 - 武侠

      一代英才楚大侠,竟遭奸人所害吞下珍奇蠢药——老鸨划船丹,从此开启一段别样的悲剧之旅。

      涉猎广博的叶师弟、气若仙人的巨侠云师叔、青春懵懂的少女陶师妹……以及,膝盖中箭的宠物祥云?!

      哪一个才是他的天命所归?

      而仇敌梅妖医的下一个阴险招数,又会是什么?!

      不正经剧情流,更新频率不定,

      原名《楚大侠嗑了蠢药》,望文生义,情节十足……曲折。离奇。2333。

      本文的主旨即是以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恶趣味,反复同情男主角。

      转自微博 @拂云扇_ ,然似乎没什么用。
      【原创写作】防不胜防楚大侠

      议事长老
      1.“传闻那妖人的毒术凶恶的很,师弟速速下山通报接应的侠士,这里交给我来对付!”

      说罢,楚大侠一鼓作气追击而去,直将那江湖恶人梅妖医逼到春日崖上。妖医左手按在腰间锦囊,咬着唇怒目而视,似是又要使出凶狠的手段。

      “你那些毒液毒粉早就撒完了,随身的补药也耗了干净,如今还想作势诈我?”楚大侠识破诡计,挑眉笑了,原本映着春日崖的半抹夕阳顺着长剑汇到他薄色的唇角,说不出的英武。

      梅妖医虽在生死关头,见此风流颜色也不禁一怔,这怔反得提醒了另一桩主意。但见他的左手从腰间又挪到了胸襟,还轻微的按了一下,随即眉头一皱,似是有些心痛。

      楚大侠不明就里,只当是他要鱼死网破。再看二人离那悬崖不过一尺,也是缓过神,心中暗自埋怨:“这一战难得棋逢敌手,对方又是自己不常见的邪门路数,打得打酣险些忘记要紧的事情,若是把人逼得尸骨无存,可怎么交代。”

      想罢,大侠将手上的架势收起半分,缓和说道:“即便你有什么本事,如今在下风向也施展不开,不妨这样,咱们来谈一个条件。”

      “说来听听。”妖医随身尚有一柄弯刀,如今架在胸前,满脸戒备。

      “今日我的目的并不是你的性命,只要交出解药,放你一命也不是不可。”楚大侠语调徐徐,目光蔼蔼。

      “娘的,你怎么不早说?”妖医一听又急又恨,不顾摆好的架势狠狠跺脚:“那解药只有两包,刚给使诈耗光了!”

      “什么?那……”楚大侠也愣,脸上的凌厉无影无踪,抿着嘴嗫嚅:“我一开始就说了……我是为光宗派……”

      “说个屁!你见到洒家是提剑就砍!到这儿之前就没说过半个字!”梅妖医恨不得将自己一双柳叶细眉皱成两条狰狞的蛇形:“洒家就是厌恶你们这等名门正派,事情都办不好,什么玩意儿。”

      “我……那……没有药粉,药方也可以。”这一通劈头盖脸的痛骂,竟击得名门大侠无力招架。楚大侠颜面丧尽,绞尽脑汁也不过想找一个台阶。

      “祖传的药方,怎么给你!”妖医一双白眼翻出天际,大有绕过天灵骨直抛背后悬崖的意思。

      “那!就休怪我无情了!”楚大侠心里一跺脚,手上突然发招,长剑破空,决心要捉个活口。

      梅妖医自小研习毒术,一招一式常有毒药加持,若单论武艺就算不得上乘了。如今毒药散尽,楚大侠又在上风直逼而来,既没有顾忌风向,也不必刻意用内功护体。梅妖医硬要和他过招,明显是力不从心。仅仅六招便露出败相,刀上凌乱,步法也浮,心里更是一团乱麻,眼见不敌,索性干脆向悬崖一跃,主动求死去了。

      “不可!“楚大侠抛去长剑冲下悬崖,将半空中的妖医一揽入怀,再追一记纵身,踏峭壁借力,与怀中的妖医翻回峭壁,一同重重摔在地上。

      夕阳西沉,天边只剩大片的霞光。梅妖医双眼紧闭,静静卧在楚大侠臂弯之中,玉面上都是倒映的霞光。没来由一震大风,把邪派不受拘束的散发刮到大侠脸上,勾上睫毛,撩上鼻尖。细嗅还有股清丽的药香。

      楚大侠担心他死,又忧心他伤,心里三分急三分气三分悔,还有一块说不清道不明的痒。

      “我把他带回去,路上要仔细教上几句悔过的话,到了门派先治伤,再饱餐一顿。待到解药制好了,还要好好替他求情,若是光宗门不肯,我就轻些手脚废他五成功力便是了。师父以后问起来,我就说是……说是他……”

      也就在这时,妖医突然杏眼暴睁,从胸口衣襟里摸出颗药丸,猛力塞进大侠嘴里。

      “看我的老鸨划船丹!”

      语罢,将噎到直咳的楚大侠往旁边一推,连滚带爬的逃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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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议事长老
      话说那梅妖医除了医术毒术,最擅长的正是逃命用的轻功。

      用药丸噎了楚大侠后,他一路向山下疾奔。其间双眼也不空闲,沿路的药草捡个精光,顺手还摘了些野花树叶并两把泥土,用内力烘成干粉,揣进身上多处锦囊。泥土在浸了药的锦锻中稍一颠簸,立刻滚上了股异香,足以唬弄外行人。

      及至山脚,妖医隐约听到有马蹄声传来,又伏于草丛之中。

      就见名门子弟约有十来人,都是些年轻侠士,牵着高头大马兴冲冲向春日崖赶去。这些人武艺虽不及楚大侠,但人多势众,妖医的武艺终归无法应对。

      其中似有擅耳力者远远听到草丛窸窣,只当是落跑的邪派喽啰。众人互换眼色,布作一个半圆的简单阵法包围而去,心想着这份次功拿的不费吹灰之力,却能增长威风,何等美哉。

      梅妖医冷笑等对方逼近,未现身便抛出第一捧障眼土,佐以内力撒作团土雾直向对面袭去。年轻侠士们猝不及防,只得赶忙屏气并调动全身内力护体。一时阵势大乱,各人只有心自保,无力去顾那草丛中是何方神圣了。

      妖医等的正是此时,早已冲出阵外,远远驻足朗声一喝:“姓楚的已经被我灭了,下一个谁要跟来?”,接着踏上一根树枝跃出老远,恐怕是很难追上了。

      名门子弟被障眼土偷袭早已吃了一惊,再见到梅妖医,更是心中打鼓。如今又听说楚大侠被杀,当即化作一盘散沙。几个有骨气虽不敢单独作战,也还是结了伴去追击妖医。剩下的几人连山顶都不愿看一眼,原地运功“逼毒”半响,便结伴逃回自家门派了。

      唯独楚大侠的师弟——叶少侠,尚存一丝同门手足之情。叶师弟听闻师兄已死,腿当即便软了,但念及往日情谊,毅然以佩剑为手杖,踉跄向山顶赶去。众人敬他义气,便将包袱里的草席麻袋烂布条全部赠与他,给楚大侠裹尸。

      叶师弟右手拄拐,左手拎着一沓草席麻袋,心里祈祷着师兄死状不要太惨,好歹让自己把尸首带回去。若是头顶生疮脚底流脓,那就……唉。

      他既知师兄已死,自然不会出声呼喊,又从小怕高,天一黑便只敢走大路,见陡坡都要远远躲开。到山顶时,已经入夜良久了,到处都寻不得自家师兄。

      叶师弟将麻袋往地上一垫,打算暂且睡到天亮再找,刚躺下又疑心若是师兄横死在附近,次日清晨怕是要悔死。内心挣扎之时,才一眼瞥到了天边的玄月,皎皎光辉映照之下,他的师兄楚大侠正蹲在悬崖边,抠着嗓子无声的干呕。

      叶师弟一惊,转而大喜,心里千头万绪乱成一锅白粥。刚想招呼他失而复得的师兄,却又突然笑不出来了。

      他的师兄玉冠歪斜发髻散乱,外袍脱净里衣只剩一层……单薄的衣摆下,似乎还有什么东西一颤一颤,兴致格外高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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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议事长老
      3
      叶师弟看着如此怪状的师兄,恨不得转头就走。如今他心里排山倒海的狂喜和波导汹涌的惊吓一应俱全,仿佛是挤在同根独木桥上。心中五味俱全仿佛是吞了半锅白煮蛋,实打实噎住了。

      那一旁的楚师兄并不知山下的波折,只是为自己的怪状有些羞赧。他擦擦嘴角,温和一笑说:“师弟,我恐怕是吃了毒药了。没想到能见你最后一面,也好。待我死后,便有劳你替我收尸了”

      “毒药?什么时候吃的?!”一波未平一波又起,叶师弟双眼瞪得仿佛一对招魂铃。

      “嗯~快有一个时辰了吧,那妖人逃走前给我喂的,”楚大侠头轻轻一歪,嘴唇微微撅起,神情竟有些乖巧可人,“从未听说过这种毒药,味道同蜜汁玉露一般,口感又极为丝滑,除了剧毒,还十分滋补。你看我追了那妖人两天两夜,本已经困乏至极了,如今这毒药一吃,嘿~腰不酸了背不疼了,看见师弟也不嫌烦了!今夜的师弟花容月貌倾国倾城,既不笨拙也不恶毒,跟换了个新的似的。”

      叶少侠平日常随楚大侠在江湖上走动,对师兄的脾性也是相当了解。这位大侠平素作风极为装腔作势,只差没请门里的师叔给背后刺上“玉树临风”四字。如今身中无名剧毒,性情也突然质朴了很多,正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,不仅令人无限感叹。“师兄回光返照这我是懂的,但有些实话也没必要说,彼此最后留个念想不行么?”

      “嗯,说的也是。那你歇着,我再去吐一会儿哦。”大侠无辜的眨眨眼睛。

      “……去吧。”叶师弟看看手里拎了一路的麻袋草席,心中有些反悔。

      楚大侠听他答应,便转身回崖边酝酿,不消片刻又讪讪回头:“跟你说实话哦,其实我啥都吐不出来了啦。那毒药入口即化,我活了二十几年还没尝过这么好吃的丹,啧啧。刚进肚就融进血里去了,化成一身的小火苗,烧的我呀浑身发热。”

      “烧糊涂了?”叶师弟似乎明白了什么,“师兄你把下面盖一盖,我过来试额头……哎呦怪不得说胡话,这药是得把人煮熟了怎的?”

      叶少侠这边又急又恼,楚大侠却面带微笑,他神情的看着眼前的师弟,答非所问道:“师弟你的手好滑哦。”低处的某位“仁兄”也应声点了点头,似乎相当赞成。

      叶少侠抽回手,觉得十分恶心。

      “哎呀师弟,今夜星空下的你竟然如此俊俏。”

      叶少侠勉强忍住将师兄踹下悬崖的想法,决定让他烂在草丛里。

      楚大侠依然不明就里的眨着他的大眼睛,飞扬的睫毛如同两柄讨嫌的不求人:“哎呀师弟我这里再…好害羞……”

      “师弟你说我生前如此,死后还能保持么……”

      “师弟你听着蟋蟀的鸣叫,是多么的悠扬……”

      “哎呀这等失体统的尸体我自己也是第一次见啊……”、

      “……”

      单方面长废话持续了良久,说的人神志迷离不疑有怪,倒是几句只言片语启发了一旁的听者。这叶少侠平素三心二意,对学武并不热衷,倒是涉猎广泛读过很多书籍。他的脸虽因不忍直视而转向另一边,话语却干脆的很:“师兄,我觉得你这个药不太对劲。”

      “哎呀师弟你的声音也变得如此清脆了……”

      “师兄你听我说,如果没猜错……你服下的应该是……”

      “嗯~?”本是蹲坐着的楚大侠突然眼前一亮,站了起来。

      叶师弟下意识向后闪避,颈上青筋暴起,激动之中还险些崴了脚,也等不及站稳,就赶忙抽出佩剑挡在胸前,吼道:“师兄,恕我直言,你这吃的是春药!”

      “哦?”楚大侠似乎没有听懂,只是迷迷糊糊的一笑。

      “师兄,你可还记得这毒药叫什么?”

      “劳~堡~骅~钏~~丹?”楚大侠如同小童般轻巧的歪头,眼珠浪了一圈,认真回想起来。

      “老鸨划船……那便是了。师兄,你服下的八成是春药,为了名节请与我保持一……呃不是,两丈远!”

      “说的也是,师弟你武艺向来稀松,若是离我太近,万一怎的恐怕是逃都来不及呢。”楚大校停住脚步,轻巧一笑。

      “道理你都懂,就不要再过来了!小心我跟你拼了!”叶师弟持剑的手臂都有些僵硬了。

      “嗐,就师弟你那点本事,拼了又如何,最多鱼死网破呀~”楚大校咯咯的笑了。

      “也是,若是咱俩死在一起,别人看见就真的说不清了……师兄你自己,为了咱们的清誉!赶快解决了才是!”

      “嗯,好吧。可我自己很寂寞的,你也蹲这儿陪我聊会儿天吧。”

      “……恕我拒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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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议事长老
      春日山夜,月明星稀。

      叶少侠说既然未必会死那衣服就得干净,叶少侠说忙你的去再敢凑过来我就爆呵三声把你吓成不举,叶少侠说衣服脱了隔空扔过来我保管,叶少侠嫌师兄手劲失准衣服扔得太近,皱着眉头不愿去捡,让师兄自己往远处滚一些。

      楚大侠隐忍的喘息和呻吟声细细碎碎从草丛中传来,叶少侠站在五丈开外的山路上,一脸严肃的帮他把风。

      “砰——!”一声,一个包袱越过山路,不偏不倚落在楚大侠手边。叶少侠板着脸侧着身,一本正经朗声道:“包袱里是干粮,哎呀脏死了,你别动……拿帕子擦擦手先,这是师妹绣的可别弄丢,也别让她知道拿来擦你这个。”

      楚大侠乖乖点头:“师弟我没劲儿了。”

      “那你好些了么?”

      “没……”

      “砰——!”山路上空又是一条暴戾的弧线,“喝水!啊砸哪了?鼻子?哎呦对不住你自己揉揉吧。”

      “砰——!”“锦囊里是师叔给的大补丸,别死了。”

      第二天黎明,楚大侠终于恢复了淡定,他长舒口气却不愿动弹,心中又羞又臊又尴尬,只得靠妄想梅妖医被浸猪笼或者踹成球的样子来缓解。

      天光渐亮,鸟鸣四起,楚大侠从头到脚全是蚊子包,远处叶师弟的背影一动不动像是睡了,似有压低嗓子念经的男声细细碎碎传进草丛中来。

      “作孽啊……”


      经过一夜的折腾,楚大侠三魂七魄都成了半透明,腰酸腿疼根本走不了路。二人的干粮还有一些,随手在山上捉只野鸡野兔也能饱餐一顿。但师兄弟二人此刻终于十分默契的,哪怕是滚着下山也决不愿在这里多待半刻。

      叶少侠尚未从昨日的震惊中缓过来,对师兄的态度极为复杂,更是不愿让他伏在自己背上。

      楚大侠也自知尴尬,就地打量了脚边的麻袋,“我钻进这里,有劳师弟一脚踢下去便是。只要不破相,一切都好说。”

      ……敢情还糊涂着呢。

      叶少侠闷声把麻袋草席铺在一起,又垫了好些杂草,勉强凑成一个厚垫。平坦路上将楚大侠置于垫上拖着走,一有陡坡再将草垫铺在坡底,楚大侠自己跳下去,摔在地面伤筋动骨,摔在垫上只会有些疼痛,摔进师弟怀里……只怕那好好的师弟就这么没了。

      一路师弟连声哀叹,师兄则颠得晕晕乎乎。东倒西歪间,连个满身灰尘的苦人儿好歹磨下山路,到了之前存马的客栈。早就听闻春日山上多陡坡,二人才提前将马匹和行李寄存于此徒步上山。再转念,这下山路上的惨状,各位听书的客官也能联想个大概了。

      前回书中提的名门子弟本也都定了店里的住宿,谁成想山下闹剧既起,所有人一哄而散。心最大的也在次日晨间带着行李回自己门派了。原本热闹的客栈只剩下几个闲人,小二昨晚热热闹闹听了半天楚大侠如何如何的死状,如今见到生人,骇得话都说不利索了。

      没了药效的楚大侠为人十分造作。即便四下只有一个拖草垫下山的师弟,也不忘诸多谢感激的客套话,尴尬间还许了好些指点武功赠予宝物从此当做亲兄弟的愿景。如今这除了店家还有三人的客栈里,他更是十分逞强。纵使膝下如同两捆棉花,也坚持要自己缓缓行走,不吃饭也要换了干净衣服去看一眼他的爱马。

      楚大侠的马自然也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好马,通体雪白骨肉匀称,双目有神还颇通人性。马本在厩里闭目养神,听到脚步声,立即抬眼望去,一眼是走路发飘的楚大侠,便低头不做反应了。

      大侠的内心十分悲痛。


      他不知道那更加令他悲痛的事情正在发生:昨日的名门子弟见杀得妖医不成,便带了门派前辈围攻梅妖医老巢。

      梅妖医被追杀,手下喽啰死伤之外,还有些乔装跑路去了。空空荡荡的老巢没有半点力量,正派各自揣走些金银珠宝后,将藏于暗格中的典籍、药物、宝器并整个房舍一把火烧个精光。

      梅妖医带着一腔愤恨,暂回老家的祖屋居住。在那里,第二颗老鸨划船丹即将现世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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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议事长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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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楚大侠千辛万苦到了客栈,并不急着赶回门派禀告师叔,而是以“打坐疗伤”为名,在天字一号房里窝了整整两天。

      凭心论,楚大侠前半程对梅妖医的追击并没有多大的伤损。纵又三个日夜没有合眼,以他往日修为来看也不过是两颗丹药和一宿睡眠的事。

      后半程在山顶过夜的楚大侠虽然十分斗志昂扬,却也并没有损伤。那老鸨划船丹不愧是被梅妖医贴身存放,命在旦夕都要护在怀里的绝世仙丹。楚大侠服下后不仅热情洋溢,还非常滋补。一夜的虚弱并两天的疲劳,只消在下山的草席上颠簸一路,便补养回来了。

      不仅如此,服药后三天,楚大侠体态轻盈、面色润泽、声音也洪亮了许多。整个人看起来神采奕奕,他二十几年人生中最“玉树临风”的时段恐怕正是此刻了。

      十年后含饴弄孙的店家小二都忍不住回忆道:“真正的大侠哪怕是精疲力竭身受重伤,那精气神儿都比普通江湖客要强。强一百倍!”


      即便身体健壮,如今楚大侠依然仰躺在床上,盯着天花板发愣。

      掀起万种波涛“楚二侠”经历了过度的摩擦,早已破皮红肿,碰到衣物便撕心裂肺的疼,更不要说骑马上路。楚大侠刚下山时,已经痛得生无可恋,光看着厩里的爱马,就觉得二侠在隐隐作痛。这种连根卷起的痛楚显然超过了一切,纵是楚大侠也不得不以认栽的姿态在房间里裸了两天,除了师弟谁都不见。连饭食都是店家备好后,由叶少侠送去的,美其名曰:“不可打扰师兄运功。”

      客栈的第一日便如此百无聊赖的度过了,翌日叶少侠实在耐不住乏味,去山后树林打兔子了。眼瞅着到了饭店也没回来,店家左思右想,决定自己送饭。

      小二怕扰了大侠运功,站在房门外只是端着饭扣了扣。屋内的楚大侠以为是师弟来了,头都不回应声答道:“进来吧。”。谁料想前两天话都说不利索的小二推门进来,抬眼就见到光着屁股的楚大侠站在紧闭的窗前,抻胳膊做五禽戏。

     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。

      楚大侠不愧是场面上的人物,只是神色闪动几下便恢复如常,背对着小二淡然回头道:“怎么是你,叶少侠呢?”

      “回大侠,也少侠他……说是有事,出去了。”

      “哦,我派练习'猿猱功'的法门,切不可张扬出去。若是以后听到江湖传闻,必来拿你问罪。”

      “哦……是,是,小的知道了!小的绝不会说出去。”


      几十年后,小二头发花白牙齿掉光,抱着孙儿讲故事的时候,也不忘补充一句:“江湖大侠也没什么好的,台面上风度翩翩的招式是所谓的外功,私下练的些猴戏才是传说中的内功。”

      “猴把戏耍得越难看,武功境界越高深。这才是那些江湖庸才练几十年都不得要领的原因啊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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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议事长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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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几经波折,楚大侠和叶少侠终于重振旗鼓,回门派去了。该门派建于山川之中,终日为雾气缭绕,亦真亦幻绝尘拔俗。师兄弟到家时晨雾漫天,才进山门便隐约看见一个青衣人影在朦胧之中浮空而去,仿若仙人。二人对视一眼,便牵着马向那人影快步赶去,口中还兴奋喊道:“师叔!师叔!”

      这风流雅致犹如雾中神仙一般的人物,正是他们的师叔、楚大侠多年的模仿参照、霞姿月韵貌比潘安、真正从骨子里出尘绝艳的江湖奇迹——云巨侠。

      那如幻似梦的身影,正是云师叔身着青色布衫,骑一头白驴向厨房而去。

      叶少侠耐不住想要将近日的事赶忙向师叔禀告,无奈师兄的坚持,还是与师叔进到厅堂、重新请了安,甚至大费周章敬了茶,才清了嗓子慢慢说。

      云师叔不愧是江湖巨侠,听闻梅妖医逃逸仍神色如常,并不在意。听见楚大师侄中了药,才一把捉住他的手腕,使出半分内力去探其筋脉气象。片刻后,又闭目淡淡说道:“听这脉象,心思活络了许多,其他倒没有变化,当是于武艺修为无碍。大侄子你自己觉得,这些天里练功可有影响?”

      楚大侠没脸说自己无人监督便闲了几天,宁可耍猴拳也不想练功,只得讪讪:“目前似乎是不妨碍的,我只怕以后有什么变故。”

      云师叔只有三十二岁,面容却与师侄仿若同龄,若说是相貌气度,更是俊美无双。他闭眼,就像是白玉雕的菩萨像上生出了乌色的眉睫。浅红的薄唇轻启,泠泠之声不带半点起伏,道:“多留意几分便是, 若只是心思活络,不影响练功也无妨。”

      恰在此时门外小童禀报说另一江湖名门有书信送来。众人启了信件,是某德高望重的掌门亲笔通知师叔:缉捕梅妖医失败,贼人逃脱,各门派弟子受伤者众多,楚大侠也惨遭奸人所害不幸离世了……接下来是众人为了给楚大侠报仇,围攻妖医老巢并一把火烧了房子的前前后后。

      师兄弟感到十分尴尬。

      好在师叔除了武功,对江湖琐事并不在意,只淡淡说道:“妖术毒术不比内功心法,非得药材器具不可施展,既然那梅姓小儿的房舍都被毁掉,多半是要回他的老家修整。此刻追击,事半功倍。我因故人的缘由,恰好知道那个老家的所在。只是偏僻小县经不起江湖风浪,你们休息一日,明早动身去那里暗暗查探一番。切记不可张扬出去,免得咸鱼聚集,给当地居民平添恐慌。还有什么事吗?”

      楚大侠乖乖摇头,一边仰慕师叔的巨侠风度,一边在内心里将梅妖医再次踢成球。

      叶少侠半分期待两丝羞赧道:“师妹呢?我给她捎了东西,却没见人影。”

      “和祥云进山去了。”云师叔凤眼半眯,内功深厚的体魄有莹华暗涌,指尖不经意的一股气息便能挑得衣角自行翻飞。

      真乃绝色。


      不出云巨侠所料,梅妖医房舍被毁后径直回了自己的老家。梅家老屋建在山脚下的竹林里,雅致、清幽、只是潮湿的很。梅妖医怀着与青苔共眠的心情到了家,却发现房屋十分干净。自己不在这些时日,恐怕是有人定期打扫修缮才能整洁如此。

      想到这里他连包袱都没放下,奔去林外桥口的烧鸡店,拜见抚养他多年的姑父。姑父足有两年多没见到他,站在铺门前,只远远一眼便认出了正急奔过桥的妖医。做了二十年生意汉子嘴一咧:中气十足喊道:“臭小子脸怎么啦?!”

      梅妖医收住脚步,欢喜的一龇牙:“被人打啦!”

      街边群众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。

      姑父不怕妖医丢人,又喊:“臭小子妖城住的好好的,怎么回来啦?”

      梅妖医花脸红了半分,挠挠脸:“房子让人烧啦!”

      群众的眼神立刻充满了同情,他们生硬的转移视线,低下头,心不在焉的继续手上的买卖。集市的叫卖讨价声变成了嘁嘁喳喳的议论,个别嗓门大的一个没稳住,“没混好啊~”的话音掠过街角传进每个人的耳朵眼。

      姑父不管不顾,继续隔着半座桥并三个铺子喊得声如洪钟:“烧啦?现在江湖小流氓本事大啊!看看你这混的什么玩意儿?没出息!娶妻了吗?”

      “……没。”

      “有相中的吗?”

      “……也没。”

      “呸!连个正经营生都没有,谁家闺女肯嫁你?!瓜怂!”

      围观群众不再掩饰,纷纷向妖医投去了同情的目光,人声中再次钻出一个没稳住的:“啧啧,这都二十好几啦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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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议事长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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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妖医的父亲是县里小有名气的医生。

      可怜父母早亡,他作为“梅家独苗”由姑姑姑父抚养长大。梅妖医的姑父姓孙,继承了桥口四号铺“小孙烧鸡”的家传手艺,日子过得相当滋润。然而姑父并不期待妖医跟自己一样早出晚归满身油腻,而是希望侄子能继承父亲的志向,成为小县城里的优秀医生。这点从那个整洁的竹林老屋里可见一斑。

      梅小妖医在这样的期待之下,启蒙识字都要比别人提前一岁,识了字读了书,又马不停蹄开始学习医书,很快他发觉了自己用药使坏的潜力。

      小妖医虽然十分听话,但内心里蛰伏了一份静谧的叛逆。这天赋正是给叛逆凿了一条发泄的出口。几个月后,江湖毒医万老妖云游到该县。为了更好的不走寻常路, 梅小妖医毅然拜入老妖门下,跟着师父闯荡江湖去了。

      姑父十分失望,从此心结落下,隔几年见到梅妖医也再没给过好脸。

      如今侄子挂着彩走来铺门口,还是免不了他叉腰一通训斥:“我当初说什么来着,你现在看看,这江湖混多乱!年纪轻轻的就有人敢烧你房子,以后到老可咋办!啊?多不稳定!”

      “……”梅妖医低着头,也不接话。

      “没正形!吃饭了么?”姑父白眼。

      “……没。”

      “吃!”姑父冷哼一声,低头去看案板,今天生意做得太好,只剩半只烧鸡和一个鸡头。他骂了一声草,抽出油纸包了鸡,大力直戳到妖医鼻子上,“吃吃吃!”

      “谢姑父。”妖医闷闷接过烧鸡,他风餐露宿了多日,早已饥肠辘辘,再加上小孙烧鸡喷香又熟悉的好味道,只斯文了两口便狼吞虎咽,吃得满脸都是油。

      姑父没给正眼,转身偷咧了半边嘴角,并低声骂了一句草。“当初就让你臭小子学医,啊,医生多好!铁饭碗!人脉广!地位也高!哪怕不学医,念书考秀才或者学个别的手艺不行吗,你姑姑还有我砸锅卖铁也供你!啊?”

      “……”在消息闭塞的县城民众眼里,师父万老妖也大概不过是个老混混,更何况梅妖医的房子还没见过就被烧了。嗯,一定是十分落魄。

      江湖有什么啊,你看是暂时多点零钱,但它不稳定!没保障!啊?不学好!我要是你爹我打断你的狗腿!”

      “哦……”梅妖医大嘴塞满,随便应付答着。

      “就在外面飘着,啊!你姑到菜市场南角找人说媒,闺女自己还有点意思,人家父母一听你臭小子在外地,谈都不愿意谈嘞!没出息!”

      听到说媒,纯情少男梅妖医不禁花脸一红,油手拉着姑父三步并走两步往院里领。他听到别家姑娘对自己有心,很是激动,拉着姑父一边跑,一边大力的咀嚼吞咽。想要一站定就打听那姑娘的消息。

      大嗓门群众见此状,又是一声“这走的快呀~江湖还有点用。”才依依不舍的离开。

      然而话头又被姑父抢去:“你这么多年了,大字儿还认得吗?”

      “认得,我……”梅妖医疑惑。

      姑父不等接茬,直截打断他的话:“那就行了,咱们县衙门正招杂役呢,你明天就去报名!听说这一任大老爷的夫人最喜欢牵红线,你这长相,这身材,啧,去了肯定给你说一个能过日子的!”

      “……”

      就在此时,门外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:“师弟,这里的熟食香气扑鼻,真是令人食指大动,我们买些路上吃吧!啊,竟只有一只鸡头在卖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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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议事长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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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梅妖医前脚离开竹林老屋,后脚就来了楚大侠和叶少侠。

      二人见房屋整洁但积有浮尘,一串新鲜脚印径直进屋,打了个转又出门去了。丈量脚印长短和深浅,似是一青年至壮龄男子,身量比楚大侠低些瘦些。大侠断定梅妖医尚未到家,此屋有相熟的人士常年打扫,不久前又另有他人前来查看,这探查的的对象恐怕正是梅妖医。

      待他作了结论,涉猎广泛的叶少侠才蹲下身细细研究,又补充:“脚不沾地,怕是轻功极好,此人敌友难料,进屋缓,出屋急,看不明白啊……”

      说到这里,他们不约而同环顾屋里,又不由自主看向屋外。那层层叠障的竹林,此时竟变得高深莫测了。二人疑心这屋中藏有机关,更怕那林里设了埋伏,忐忑至极。叶师弟心里更是自行设计了十几种横死的下场,杂念来回打架,他低头看了身上的旧衣和脏鞋,又几份悔意丛生出来。

      楚大侠为了保持一身凛然正气,平日很少接触邪门法术,生怕知道的多了,扰乱自己的正经做派。往日遇到邪魔歪道,都是一人独行,凭着轻功和武艺硬闯。叶少侠实则不务正业,阅读广博,机关毒药暗器甚至风水都知晓一二,但这个长处并不为师兄所了解。大侠只当身边带了个武功平平、一旦中招恐无还手之力的师弟,行动都得是安分慎重周全才行。

      他们二人,一个手上无力,一个心里没底。出了屋也只能提心吊胆向县城里去,路上不敢骑马,只一前一后,牵着缰绳扶剑柄四顾而行,待到顺利走出竹林,没见半点机关埋伏,又面面相觑两脸通红,尴尬下只得低头无声向市集中走。

      刚过桥,就被小孙烧鸡的香味吸引了……


      梅妖医的姑父可不知道这些江湖恩怨,听楚大侠想买烧鸡,当下也只心疼自己少了一桩生意。他瞪了妖医一眼,再换上笑脸出门客气说道:“两位客官,今天最后一份刚刚卖光,实在不好意思。”

      叶少侠听闻,便牵马要走,却见楚大侠木然点头,眼神始终勾在那个冷鸡头上,似有千万分的挣扎与眷恋。

      “看两位是外地人,若今晚在这留宿,可以明天再来买。”姑父也有些为难,补充道。

      楚大侠听了,立刻狠狠点头,眼神坚定异常:“在下今晚在这住店!请问明日几时开门?在下……呃,多少有些忙。可需要付些定金,请店家明日务必留一只整鸡给在下!可好?”

      “哪需要这样客气,多烧一只留给您二位便是!”姑父是真的痛快人。

      待楚大侠说完一整套客气的感谢话后,才带着满脸无奈的师弟,欢欢喜喜找客栈投宿去了。次日晌午顺利买到思恋已久的桥口四号小孙烧鸡,果不其然一吃钟情。

      大侠和少侠顾忌屋中那串无名脚印,不敢在竹林附近逗留。只得先飞鸽传信给师叔,接着又包下桥口一号酒楼朝向竹林的二层雅间,每日隔窗观望。午间还特地要小二出门买半只小孙烧鸡配饭。

      持续五日,烧鸡仍未吃腻,竹林全无人影,更没有其他江湖侠士前来和他们碰头。

      白白提心吊胆。


      另一边梅妖医也没那么轻松。

      那日姑父送走两位侠士,收了摊关了门,就见梅妖医躲在角落一脸紧张,嘴里倒是继续啃着烧鸡,好歹要做个饱死鬼的样子。

      姑父养育妖医多年,倒真时没见过他脸色发青的样子。既担忧又有些好笑,大巴掌一拍侄子肩膀:“怎么了?噎着啦!”

      “姑父……刚才一共两个人吗?”

      “废话。”

      “呐,这些日县里可有出现其他外乡人?”

      “前几日都没有,这两个似乎也刚到……怎么,他们在找你?”姑父大概猜到一些,心里多少开始发紧。

      “姑父你听我说,刚刚那两人,正是烧我房子的……之二。”妖医一时不知如何解释。

      “人家俩娃斯文俊俏,说的好听话一套一套的,咋可能是小流氓?”姑父刚要感叹世道不古,这般青年才俊都不愿谋求正当差事了。相形之下,自家侄子简直一无是处,也不知县衙里愿不愿收下这么个废人。

      “姑父呀!”梅妖医一跺脚,“我得赶紧逃,他俩是正派弟子!”

      “正派弟子不去做好事,烧你房子图个啥?”

      姑父呀!”梅妖医急得再跺脚,“你可长点心吧!烧我房子就是做好事!”


      第二天,街头巷尾都在议论。

      “买烧鸡的老孙家儿子是不是闯祸啦?!”

      “不是书读得蛮好,等着乡试考举人吗?他爹摆酒的钱都攒好啦,哪舍得骂呦。”

      “那,敢情他家二丫头?!”

      “他家丫头也乖呀,咋啦咋啦?”

      “不知道是哪个闯了祸,老孙家昨天晚上呜泱呜泱骂孩子吶!隔着门听得真真切切,啧啧啧,骂得那叫个劈头盖脸!一无是处!还让给祖宗牌位下跪啦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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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议事长老
      9
      梅妖医很忧伤,除了被人追击的窘迫,更多的是他作为江湖邪道上鼎鼎大名的妖医梅某某,竟会本能的惧怕一个手无寸铁、靠卖烧鸡营生的姑父。

      他的脸肿了整整两天,即便消了肿也不得不继续夹着尾巴做人。回家当晚,他就被姑父命令着跪在祖宗牌位前发了誓,绝不再害人……嗯,至少是性命。

      好歹姑父没有把他绑了交给楚大侠,而是铁青着脸提供了住处。妖医讪讪说老屋恐被监视,自己没法回去住,家人暂时也不要帮忙打扫了。正因如此,长期蹲守酒楼监视的师兄弟才一无所获。

      家里窝藏了一个邪派的侄子,姑父心中多少有愧,次日卖给楚大侠的烧鸡又大又肥,抹去零头又多赠了些小菜。怎料到楚大侠一吃钟情,从此每天都要惠顾。即便不是师兄弟亲自上门,差遣而来的小二也要报上外地侠客的名号,请姑父帮忙选只肥一些的。

      殊不知二位侠客蹲守的妖医,正在隔着两个铺子的烤炉边吭哧吭哧扇火呢。


      梅妖医肿着脸,扇着风,琢磨着目前的形势。这些天里他全靠堂弟堂妹去集市和城门附近观望,除去那师兄弟二人,的确没再有侠客打扮的人影。梅妖医忧心过些天城中还要来人,决定先制一些药物傍身。

      他年幼时住在姑父家许久,当初的房间至今还留着。为了给他启蒙医术,家中甚至备了好些学医制药的东西,连常用药材都备有一些。不知是时常换新还是精心贮藏的,多数药材至今仍可使用,仿佛是等他回心转意却再度被辜负了一般。

      妖医用药不为治病救人,这些基础的药材并不够用。他又不敢出门,只得拜托姑姑和堂妹帮忙去买。家人倒是乐意帮忙,只是那目光炯炯如泣如诉……看得妖医胆战心惊,断不敢明着买毒药。县城药房也多基础药材,隐性毒药总是配不全。连续折腾好些天,也只制出了几份迷药和一份泻药。

      毕竟是寄人篱下,妖医心里也总是有几分过意不去的。制药的同时,他见缝插针配了些秘药以孝敬姑父。

      既然是妖医手下的秘药,那药效与口感就断断不是平俗春药能够企及的了。该药改自江湖奇药·老鸨划船丹的秘方,虽删减了几味重金难寻的名贵药材,失去了养精活血、疏通经络、加深内力、固骨增肌、延年益寿以及种种加持雄风乃至笑傲江湖的功效,但作为春药本身的实用价值依然出类拔萃。

      妖医咬着牙,为新药取名为“老鸨撑船丹”,差别一个字,心底万般苦。

      回想那个一年前,他偶然得到这不世出奇药的方子,当真是欣喜若狂。为凑齐所需药材,他上至雪山下潜深海,险些葬身鱼腹。为了找到传说中的制药神器,又是揣了十四个黑驴蹄于古墓中急奔三天三夜,才摸得了传说中的泠凝管和杆燥器!寻着了药材和器皿,他又屏退旁人,独自钻进闭关用的山洞之中,以精纯内力将药材打碎,再配合火云掌炼制而成。三大筐原料几经淬炼,才成就了那仅有的一颗!

      神药出世至今,算起来只不过一月有余。药丸每日都被妖医郑重揣在怀里,他有种感觉,自己随时都用得上。那方子早已烂熟于心,写着方子的纸条一直收在身边,闲暇时来回阅读,纸角都被摸起了一层毛边。

      哪里料到!那个该死的楚某某!他……唉!


      姑父正值壮年,身体很是健壮,接过药丸时表情当真极为复杂,最终也只是张了张嘴没有说话。然第二天,却红光满面如沐春风,还特地早起做了一只祖传的“吮指黄金秘制鸡”来给大家当晚饭。这个烧鸡方子据说极为麻烦,往常只有富人家为了摆席,重金来订大单时才有的吃。

      从此,姑父对这个不学好的侄子也和颜悦色起来。妖医心领神会,立刻连夜又做了许多颗。

      待一匣新药丸出炉,也到了该告别的时候了。

      姑父虽面上硬邦邦,但内心还是极为不舍,扳着一张严肃的冷脸厉声训到:“臭小子以后要学好知道吗?到地儿了给我们捎信!啊!要是以后江湖混累了,就回来,姑父出钱给你开药铺子!养生馆!”

      梅妖医忍住嘴角的抽搐,硬把话题转开。他将前些天制成的泻药交给姑父,再三嘱托他将药涂在楚大侠买的烧鸡上。他做好了准备,待烧鸡卖出片刻即启程。虽不敢断定城中只有这二人,但以他的能力,只要摆平了楚大侠,就不怕有别的追兵。

      县城里出了命案很是麻烦,家人更不许他下毒害人,但泻药好歹是可以的。

      他不知道的是,姑父作为几十年老字号的传人,极为爱惜羽毛,唯恐烧鸡吃坏了人,砸了自家招牌,又不能眼睁睁看着侄子被抓。左思右想,便从怀里掏出了另一颗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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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议事长老
      10
      二人曾将县城之所见通过飞鸽传信给门派,很快,八百里加急的回信就飞到了酒楼的雅间。

      楚大侠坐在桌前,对着刚送来的烧鸡大快朵颐。叶少侠听到隔窗的异动,便开窗将飞鸽迎进屋来。云师叔除去回信,还捎了好些瓷瓶给他们,鸽子力有不逮,便又遣了一只白鹤随行。门派里的鸽子白鹤都身着染有异香的银丝软甲,可防止飞刀弩箭,野兽猛禽闻其香也不敢靠近。

      今日正是大晴天,一只银鸽与一只银色仙鹤在县城掠空而过,光彩四射,所经之处又是香气袭人。百姓还道是有仙人下凡,全县为之风动。

      叶少侠见白鹤身上挂了若干瓷瓶,似乎不轻,便伸手逐一解开。共有五只瓶子,内装不同药丸,其中一瓶还是从没见过的新药。他欲研究药丸,鸽子却有些不耐烦,直在他手边磨蹭。少侠轻轻一笑,便又去解了鸽子脚上的信。

      师叔虽是江湖巨侠,但字迹奇小,乍一看让人眼花。少侠鼓足精神定睛再看,前四字写道:“那就回呗”,不禁哑然失笑。

      就在这时,另一旁的大侠唤他:“师弟。”

      少侠转头,将手上的信拎起来再一展,不耐烦道:“我看信呢,师叔写的。”

      大侠点头,又道:“师弟你快些来品尝,今日之烧鸡格外甜美,不似往常特地调味的药香,方子稍作改动,有几味若有似无的违和,肉质倒是多出了几分顺滑,这般直冲入府的这口感似曾相识,却一时回想不起……哎呀我是不是中毒了!”话没说完已然十分紧张,还被自己的吐沫呛到咳嗽不止。

      少侠也惊,将药丸信件随手一揣。冲去直拍大侠的后背,吼道:“你吃的不多!赶紧运功给我逼出来!”

      待大侠停止咳嗽开始运功,他又担心周边埋伏,探头到窗外查看。只见满大街男女老少仰着头议论“鸽子大仙呢?飞去哪儿啦?!”根本没人注意酒楼这边。

      少侠长舒一口气,又唤来小二,几经询问问,小二都坚持说自己出门买了烧鸡便回,路上没有停下,更没和任何人说过话。

      寻不到下毒的线索,叶少侠只能转念,心想师兄内功深厚,即便不能催出毒药,多少也能护住脏腑。如今搞清楚毒药机理更加重要。他遣走小二,将剩下的鸡肉凑在鼻尖小心的嗅,多出的半丝香气与他所知的任何毒药都不符。少侠皱眉,只得拿着鸡肉下楼,一转向后院而去。

      进到后院,正巧没人,摆设也不多。倒有三只鸡,一条狗,和一只羊。少侠想那狗既食肉,体格要小,毒药发作自然也快,于是将鸡肉尽数喂了狗。小孙烧鸡味道极美,狗也十分激动,三下两下便全部吞如肚中。

      刚吃完最后一口,那狗突然双眼暴突,眼珠赤红,少侠伸手去探狗的脉搏以寻毒药症状。哪料他手在半空,狗已猛冲到另一旁,接着一个纵身便跳到羊背上。

      开始日羊。


      叶少侠脑子“腾”的一声炸开,稍一犹豫,还是悄悄走回包间。脚上如同灌了铅一般。虽似做贼,临走前还不忘将地上的油纸和鸡骨渣收拾干净,只盼店家当那狗是无故发的疯。

      他刚开门,就听远处天空“砰”一声巨响,他的师兄站起身来微笑着看他,柔声说道:“师弟你来啦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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